洪磊悚然一惊,只能默然不语垂下头去,张道河冷哼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母亲有句话说得对,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贼寇能伏杀了那帮卫所兵,怎么就不能围攻屯堡、劫掠屯村,把他们的家眷屠戮个干净呢?”
洪磊浑身微微发着抖,脑海中忍不住浮现着小庄子村那些被杀害的孩童面容,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脸色霎那间变得雪白,胸口起伏不定。
张道河压根没注意洪磊的样子,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计划:“你不要以为这是吾一人的决定,那些丘八搞什么清丈分田、还帮着村民出头抗租,武乡的官绅早就对他们不满了,母亲还想留着那些屯兵余丁的性命,只诛首恶,哼,武乡的官绅亏了这么多钱粮、丢了这么多脸面,单单是百来个旗军和几个军官,如何能满足?”
张道河侧过头来,冷冷说道:“所以吾要彻底抹了整个武乡百户所,才能安抚住那些官绅豪士,让他们明白谁会为他们出头、谁能代表他们的利益,如此,他们才能团结在张家身边。”
“官绅一体,武乡的事便是我张家一言而决,没了张家的帮助,宋统殷就练不了兵、抵抗不了秦寇,朝廷就收不上税、稳定不了山西的局面!这才是母亲说的‘有用’!”
张道河出了口浊气,笑道:“母亲久在沁水窦庄老家,不知这沁州武乡的情况,无妨,吾帮她补上漏洞便是,洪主簿,今番若是能骗开堡门,你便是首功,你那儿子明年科考保他一个案首的前程!若是骗不开,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洪磊心中怒火升腾,武乡百户所和张家斗了这么久,如今出兵剿贼,屯堡中又怎会一点防备没有?要骗开堡门,哪是说两句话就行的?这张道河分明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更何况听张道河的意思,他不单单想对付屯堡中留守的屯兵余丁,而是想将武乡百户所所有军眷和屯丁杀戮一空!若是让他得逞,不知多少无辜的孩童要像小庄子村的那些孩子们一样死于非命,洪磊自问尚有些良心,又怎能助他行这般丧尽天良之事?
洪磊在心中打定主意,抬起头来,目光炯炯:“二爷放心,下官回去便做准备,今日便出发去那屯堡,定为二爷骗开堡门,助二爷成就这场大功!”
书房之中一片狼藉,洪磊将地砖掀开一大块,从地洞中提出一个黄布包裹的匣子,打开细细点算,见匣中藏着的银两会票分文不少,这才出了口气,将它细细包裹好,冲房中皱眉立着的书吏招了招手:“牙儿,你过来,往日的赃款勒索,我都存一份银子在这匣中,你带着这份匣子,带上你舅母和橙儿他们,今日便逃离山西,隐姓埋名过个安生日子吧!”
“阿舅!”那书吏语气有些哽咽,劝道:“您何必要去得罪张家?官也丢了、家也散了、命也危了,为了一群无知乡民,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