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受伤了,还是喝醉了,还是有人觊觎他的美色和家世要处心积虑地嫁给他,他如今梦想破灭,虽然说有个及笄的幌子给他,可是他知道,哪怕是他现在就考中了状元,萧锦娘还是不会松口要嫁给他!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一直都以为他和萧锦娘青梅竹马,佳偶天成。而且就在知道萧锦娘的病好了的时候,他甚至认为萧锦娘中意他所以才打晕那个面如温玉的男子,没想到他竟然太异想天开了。
就算她的青梅已经提前逼熟了,他也不是那个骑马的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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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治了李慕方,摆脱了冯少卿,萧锦娘躺在床上一夜好梦,而在前院睡觉的李慕方躺在曹管家曾经睡过的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子里早已熄了灯,一弯明月照进窗户,树叶在摇曳,沙沙的伴着清风挠得他心下更痒痒。
他腾地起身,打开门,银光流泻进来,让本来不大的小院更显得紧致,幽静。他看了看渐渐亏损的月亮,心血来潮地飞身上房。
那个女子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可是却紧紧地闭着门窗,俗话说防贼防盗防色狼,她这看似安静的屋子,前后却是杀气重重,果然够意思。
李慕方唇角微启,从怀里掏出了一片叶子,细长的叶子放在手心几乎不可见,可是到了他的嘴边竟然吹出了抑扬顿挫的音乐。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动听的,先是沉雍,杂乱,震澈人心,却是没有一点章法,萧锦娘在屋子里被初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那里来了怪物在嘶吼哀鸣,可是渐渐的,越听这是声音越凄厉,还带着哀婉,最后竟然有些震耳欲聋的意味,萧锦娘大恼,定睛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并没有可疑之人发出声音,可是为何,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竟然仿佛就在自己耳边,不,竟像是直接进入她耳朵里似的,没有半丝可以缓和耳膜的余地。
今晚怎么这么怪?
忽然想到前院住了个外人,而且那人还被他暗算了一回,难不成他报复来了?
萧锦娘气极,她蒙住被子,从床这头滚到那头,从外头钻到里头,甚至又让在屋外榻上守着她的龙雪搬了她的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小姐,你很冷吗,要不要我再去搬一床被子?”龙雪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滚来滚去痛苦的模样,“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我没病,你怎么还不走?”萧锦娘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求救似的晶莹,“龙雪,你有没有听见鬼叫?”
“鬼叫?”
龙雪摇头,表示夜深人静,这里虽然在京城的边缘,但不是荒郊野外,怎么会有鬼叫?
“小姐,要不要把朱妈妈找来?”她知道朱妈妈在小姐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而且她也耳闻过朱妈妈救了定州瘟疫的名声。
“不用,你去睡吧?”
萧锦娘摆摆手,刚安静下来的耳朵又疼了起来。
别人听不见,只有她听得见,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她想起来在某本杂书札记上看过,武功高强的人都会用传音入密的方式传给自己想要传递消息的人,而且还可以防止别人听到,类似于她那个世界电话的功能,她刚看的时候不以为然,只觉得可能是天方夜谭,没想到她竟然就被传到耳朵里。
天杀的,这一夜还能睡吗?不要说睡,她的耳朵第二日能不能听到声音都成问题。
她倒要看看,这给她传音入密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要是让她逮到,她一定先剁了他的耳朵,再喝他的血。
为了不惊动龙雪,她又忍了一阵才打开内室小屋的门,从净房出去。
门豁然被打开,李幕方嘴上的动作还未停,他向下俯视着,盯着门里的动静。就在他以为暗算他的女子终于出来的时候,萧锦娘抬步走了出来。
平坦的房顶上,孑然盈立的不是李幕方又是何人。
萧锦娘耳朵里听着依然怪叫的音乐,一边向那个人走去。
他白衣胜雪在光里更显得诡异非常,可是偏偏那作怪的人还长着一张妖孽般让人恨不得把祖母上三辈的基因拿出来悔恨的脸,一衣炔随着高风飞舞,在清风明月中更显得颠倒众生,唯他独尊!
萧锦娘的眼睛眯了眯,极力掩饰耳朵的煎熬。
就在她瞪视了李幕方有半炸茶的时候,音乐突然变了。
没有任何歌唱,没有伴奏,只有类似于二胡沉郁的浅吟低唱,清晰的没有半点夸张,忽远而又忽近,不硬而又不朦,衬托着浓愁浅恨在乐声中淡入淡出,那份素淡优雅,让她讶异。
这也可能是原曲的魅力实在太足了。
沉郁像一滴摇摇欲坠的清泪,如一泓深邃清幽的寒潭,低沉回旋惆怅哀伤,含混模糊,幽怨凄婉,仿佛一种彻骨的沧桑,在伴着跳动的音符流浪;仿佛一个孤寂的魂魄,找不到停泊心灵的海港。
“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这是以叶为歌的见证。
唐代诗人郎士元,在《闻吹杨叶者二首》诗中描绘得更加淋漓尽致:“妙吹杨叶动悲笳,胡马迎风起恨赊。若是雁门寒月夜,此时应卷尽惊沙”。可见这古人的确能用叶子吹响音乐,不然他什么乐器也没有,何来的怪叫引她出来。
可是就算这李幕方“天生一艺更无伦,寥亮幽音妙入神。吹向别离攀折处,当应合有断肠人。”可奏“天海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使听者无不荡气回肠,为之震憾,可她不是他的断肠人,何来断肠之说。
可是尽管她一再排斥李慕方已算动听的音乐,可这曲还是勾起她的回忆:
“我是你臂弯下的那朵睡莲
在夜色中舒展幽幽的娇艳
守候千古的不变
用我含情脉脉的容颜
为你的一池碧水舒绽……
没有漂泊的疲倦
在诗行词律中显现淡恬
用一种不谙世事的不染
莞尔在你浅粉的梦幻……
在每一个守望的夜晚
将柔弱的娇躯轻敛
只为来日的水晶凝愿
让风的温情在绿扇中轻缣……
默默的编织冰清的说传
将一枕涩涩的孤寂
吻进千年的梦黡
盈盈一笑不与春色争艳……
淡淡地将薄衫轻展
做你心中永恒的睡莲
在晨光中开在你江南的梦帘
伴你左右顾盼依依恋恋地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