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杨夫人一看到这侄子出来,就急忙上前拉着罗昊的衣服哭诉道:“侄儿,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表弟有多惨,被人下到牢里去了。”然后边哭边咒骂着徐繁。儿子出门有好些日子都未回来,她心里记挂着,外出打听才知道他因为当街阻拦徐繁的花轿被下到大狱里,顿时就吓得脸上失色,急忙疏通关系到牢里探望,看到儿子身上紫一块青一块的,老泪都流了出来,六神无主,想到侄儿回京了,她正好去求他动用一下关系让那任秀和放了儿子。
曲清幽道:“舅母,这事还是唐表弟不对,焉能怪到我表姐的头上?您若是再这样是非不分,唐表弟一辈子都不会有作为的。”
杨夫人瞥了一眼曲清幽,“侄儿媳妇说这话真的是有失偏颇,康儿是你夫君的表弟,徐繁是你表姐,你这是帮着自家表姐说话,没把你丈夫放在眼里。”
曲清幽听着这杨夫人说这些话来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心里就来气,正要说什么,罗昊见状,伸手握住她的手,回头正色看着杨夫人道:“舅母,我自已娘子是怎样的人我自己清楚,舅母若是想让我们夫妻相帮,就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待见的话,要不然您就请回吧。”
杨夫人真想暗地里给自己一巴掌,又不是不知道这对夫妻感情好到是那蜜里调油,她还随口就说了这些个话,于是悻悻地朝曲清幽笑着,“侄儿,侄儿媳妇别和我计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个人老了说话就是不太中听,你们可别往心里去。”然后又着急地拉着罗昊的手道:“侄儿,你现在赶紧去救救你表弟,他在牢里可没好日子过。”
罗昊拍拍杨夫人的手道:“舅母放心,我自会让表弟出狱,但是舅母可不能一味再纵容表弟了。”
曲清幽也冷着声音道:“夫君说的没错,再纵容下去,若还惹出什么大事来,舅母就只好自求多福了。”
杨夫人看着曲清幽这明显不太友善的态度,心里厌恶得很,但现在唐家落魄了,想要驳斥她几句,但接触到罗昊那冷然的目光,顿时不敢造次,道:“你们放心,我自会好好管教康儿的。”
燕京府衙,徐繁正在逗弄着女儿任冬儿,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曲清幽来了,忙起身相迎,“清幽表妹怎么来了?”
曲清幽一进门把藕色披风脱下,上前伸手逗弄了一下小娃儿,道:“冬姐儿倒是大了不少,还不是为了唐定康的事情?舅母到我家去哭诉,夫君念着毕竟还是亲戚,所以不得不走这一趟。”
徐繁一听这唐定康的名字就从心底里厌恶,挥了挥拳头道:“若不是念在他是冬儿的亲爹,我真的想让夫君狠狠地教训他一番。”
曲清幽看到徐繁那一脸的气愤,遂也不再提这个事,转移话题地聊起了孩子的事情,至此才见徐繁表情和缓了一些。
大牢里,唐定康低垂着头被衙役从大牢里押了出来,看到外面光线很强,他用手挡了挡光线,然后看到罗昊与任秀和两人正笑着说话,急忙挣开衙役,冲上前两手抓着罗昊的衣袖,道:“罗表哥,你来了就好了。”指着任秀和,“这人莫明其妙的就把我关到牢里,表哥,你可要为我出一口气才行啊。”
罗昊看到唐定康那越来越不像话的样子,遂抽出他手中的衣袖,朝任秀和拱手道:“任大人,我这表弟说话多有得罪,请看在我的面子多多包涵。”
任秀和看着唐定康冷哼了一声,这个人渣他真的想直接弄死算了,但看在妻女的份上,这才作罢,然后看向罗昊道:“罗世子,还请你看好令表弟,不要让他这张嘴到处乱说坏了我妻子的名誉,要不然我一定不会轻饶。”
罗昊欣然点头同意道:“那是定当如此。”
唐定康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惊叫道:“表哥,你居然不帮我?”然后在罗昊一记冷目光之下,瞬间气势就下降了。
任秀和离开之后,罗昊拉着唐定康出了燕京府衙,然后强硬的把他带回了那幢小宅子里面,交给杨夫人。杨夫人看到儿子平安归来了,喜极而泣地上前查看着。
唐定康道:“罗表哥,你太不仗义了,现在是那姓任的在欺负我,你也不帮我出一口气?”
罗昊冷声道:“唐表弟,这大牢你现在是不是还没坐够?若是你还想再坐,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你也不是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头脑仍如此简单?你乱说话不但坏了徐繁的名声,也间接影响到你的女儿。”
“那不是我的女儿。”唐定康梗着脖子道,那个孩子分明就是那贱女人勾结奸夫生的。
“好,你不承认她是你的女儿没关系。”罗昊实在看不惯这个表弟了,以前有钱有势的时候就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现在落魄了就变成了一副无赖的样子,遂冷笑数声,就在唐定康不安之际,这才道:“唐表弟,我先声明,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若你再去招惹徐繁和任秀和,那么就算你被任秀和派来的人砍死了,我也不会帮你出头的。”
杨夫人和唐定康两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观念里,曲清幽不好相处那是因为她是侄儿媳妇,但罗昊不同,那可是嫡亲的关系,杨夫人赶紧道:“侄儿,你可不能这样什么也不管啊?”
“我若什么也不管会到牢里去把他带回来?舅母,说话也得凭良心。”罗昊道,“还有,我派人在燕京城郊给你们置办了五亩田产,唐表弟,我会派人来教你耕作,这五亩田产我要你亲自劳作。”
“耕田?”杨夫人与唐定康都惊叫出来,他们再落魄也不想去耕田啊?
唐定康一个劲的摇头,“我不去,不去。”
杨夫人也不同意地道:“侄儿,你这不是寒碜人吗?”
“舅母,若你想让表弟有所长进,就要让他去吃苦,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长进的?”罗昊道,“况且你们也要有一个谋生的手段,总不能一直依赖着别人生存。”
杨夫人脸红了一下,看了眼儿子,出仕,他是不可能了,经商,那种下贱的活计不能做,会辱没了祖宗,不过耕田,她真的是拉不下这个面子,正想抬头与罗昊再说几句,但看到侄子的神色不太好,这话她又吞了回去,遂道:“你表弟没种过田,你这不是强他所难吗?”
“不会那就去学,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的。”罗昊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然后不待杨夫人与唐定康开口,转身就出去跨上马准备到燕京府衙接曲清幽回府。
唐定康看到罗昊走了,忙拉着母亲的衣袖,“娘,我不要去耕田。”
“现在还由着你要不要吗?不然我们母子吃什么?定国公府的人看来是不想管我们了,而你外公外婆都去世了,你那些势利眼的舅舅与舅母又岂能容得下我们母子?康儿,你长进一点好不好?”杨夫人怒声道,“我现在觉得你表哥的主意不错,你就去耕田吧。”除了这条路,他们已经没得选了。
唐定康看到母亲那愤怒的脸,第一次傻了。
曲清幽这才与徐繁告别,由罗昊扶着坐上马车,马车起程之后,窝在罗昊怀里的曲清幽道:“你是不是打算给唐家母子良田千顷?”
罗昊道:“原本是有这打算没错,总不能让舅母与唐表弟饿死吧?但今天看到唐表弟的那个样子,我就作罢了,所以我给了他五亩地让他去耕种,看他以后的表现再说吧。”唐家可以说是彻底没落了,唐定流被判了斩立诀,而唐定康又是一个不争气的。
曲清幽撇嘴道,“他那样的人真的不值得帮,冬姐儿有这样的爹真的是可悲。”
“好了,别气了。”罗昊安慰道,“若唐表弟一点改进也没有,那么我也不会再帮他。听闻任秀和有意要外调,已经上折子请示了。”
曲清幽半闭着眼睛挂在他的身上,但听到他的话,睁开眼道:“是不是为了繁表姐?上回唐定康闹了一闹,我知道有不好的传言流出,看来任秀和是想让表姐换一个环境会比较好。”
罗昊微笑道:“我倒觉得是一半一半吧,他还介怀着大行皇帝的事情,任秀和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所以还是想远离燕京城比较好。”
曲清幽轻轻叹息一声,任秀和对永安帝还真的是够忠心,看来他是猜到了永安帝真正的死因,所以才会心生愧疚。“其实离开一下也比较好,对于繁表姐而言是好事。对了,明儿个是四姑奶奶儿子的洗三,我们少不了也要去恭贺一番。”
“四妹能生个儿子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了,起码郭夫人不会再对她有微词,我们做为娘家人自当要去,况且那可是忠勇候府的世子。”罗昊笑道。
曲清幽笑道:“我也这样认为。”罗梓杉现在看来倒是颇为幸福,记得她生产前她还去看望过她,汤栉白照顾她倒是十分仔细,看来夫妻的关系已经修好。
“清幽,我们也抓紧时间再生一个。”罗昊诱惑着她。
曲清幽想到壮壮和小小已经一岁多了,确实也该再怀下一个了,一吻过后,她才笑道:“好。”
塞北,大夏国与大金国的这场战争打了不少日子,自从永安二十二年打到了庆隆元年的盛夏之际仍然没有消停。
霍克被罗昊那一箭伤及肺腑,而且伤口又化脓了,休养了好几个月,伤势才好转了一些,这天,他仍在帐篷内画着画,这幅画他已经画了很多年了,总觉得没有抓到她的神韵,“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来袭,他放下画笔。
一旁坐着的依莲娜立刻拿水给他喝下,“国师大人,你不要再画了,医士说你要多休息才好。”
霍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道:“不碍事。”这古代医术最为低下,他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但是想到那个清幽,他的心突然隐隐做痛,她会是她吗?
“国师大人,皇上御驾亲征,被困在白岭城。”司徒鸿突然闯进来道。
“什么?”霍克跳起来道,白岭城是两国交界处一险要之地,他早就劝过皇帝不要去冒险,但他偏不听他的劝说,一意孤行。他执起鞭子准备起身,突然胸口一痛,又咳了起来。
司徒鸿上前扶着他,“国师大人?”瞄了一下后面那幅画,这个女人让他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她到底像谁?
霍克刚想回答,却见到司徒鸿出神地望着他身后的画作,遂试探地问道:“你见过与她一样的人?”
司徒鸿摇摇头,然后又苦笑道:“我之所以看得出了神,是因为她的眼睛像清幽,真的很像。”提起心中那个完美的女子,他已经尽力压下不再去想她了。
眼睛?霍克转身去看那幅画,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之窗,手中的鞭子紧紧地攥着,然后才转头朝帐篷外而去,“去救陛下。”
燕京城,庆隆元年的晚秋季节已经带了寒凉之意,曲清幽五个月大的肚子微微凸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踏进罗阙的卧室,进去看到安姨娘在一旁侍候着,向罗阙行礼道:“公爹,您好些了吗?”
“爷爷。”罗澈和罗莹雪挣开母亲的手,冲上去一个劲儿地叫着爷爷,哄得罗阙那病容都开朗了不少,与孙儿孙女笑着说了几句之后,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曲清幽道:“好多了……”话还没说完又咳了起来,他忙用帕子捂着,然后推开趴在他床前的孙子孙女,挥手道:“把……哥儿姐儿……带出……去这屋……子里病……气……重……”话说得断断续续。
安姨娘急忙上前给罗阙抚背。
曲清幽拉回还想靠近爷爷的儿女交给身后的明月和明铛,自己上前急道:“公爹,看来这风寒不轻啊,我去让人把沈太医请回来给您看看。”
“不用兴师动众,我这只是小病而已。”罗阙顺过了一口气,方才能流利地说出话来。“你身怀有孕,不用常过来我这儿看了,免得我这病体冲撞了你腹中的孙儿。”
曲清幽看到罗阙的态度坚定,遂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惟有吩咐安姨娘小心侍候着,这才带着儿女出了卧室,看到外面的荣大夫正要进去,遂拦着道:“荣大夫,我公爹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国公夫人,老国公爷的身子自从受了箭伤之后就差了很多,所以这风寒入体才会拖了这么久,需要慢慢调理方才有机会痊愈。”荣大夫道。
罗阙自从生病了之后,在一个月前上书给赵稹,要提前让儿子袭爵,赵稹很爽快地就批了下来,所以现在定国公是罗昊,所有人也改口称呼曲清幽为国公夫人。
“那麻烦荣大夫用心照料公爹的身子了。”曲清幽道。
“国公夫人放心。”
曲清幽这才带着孩子们回到爱莲院,虽然丈夫袭了爵,但她实在喜欢这个院子,所以也没有另外搬住处。
罗昊回来的时候,看到妻子坐在炕上看信件,笑着上前从背后揽着她,道:“看什么这么入神,连我回来也不转头看看?”
“繁表姐来的信,告诉我她怀了两个月的身孕,问我什么时候生?”曲清幽笑着把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