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朝金陵城中安置北燕使团的地方乃是国信所,而北燕上京城外安置吴朝使团的地方,却有个非常微妙的名字——南苑。
乍一听南苑之名,仿佛像是射猎游幸的地方,实则也确实如此。因为当年是趁着卫朝大乱的时候占据了北方,所以直到现在,北燕皇族仍然崇尚武风。故而一年到头,皇族以及各色权贵官员骑马游猎的次数,简直多如牛毛,皇帝就往往在南苑猎宫接见包括吴朝在内的使臣,久而久之,吴朝使臣就一向安置在这了。
在入住南苑猎宫之后,越千秋就脱团了,趁着天还没黑,四处溜达晃悠。他没穿官服,看上去就像个不起眼的小少年,再加上一口北燕话说得极溜,虽说猎宫里做事的人互相熟悉,不会就此认为他是北燕人,可至少也愿意说两句。
就是这么说两句的功夫,他就探听出了猎宫的几道门户,少不得都逛过去晃了一圈。虽说大多数都有人把守,门禁森严,可当他到了最后一处门时,却只见那门户固然不起眼,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当他左看看右看看,上前去一把将门拉开时,他就看到了了不得的情景。
不是花园,不是演武场,不是赛马练弓的驰道,而是……好大一处动物园啊!
正在悠闲吃草的小鹿,四处乱窜的野兔,树丛中高高低低飞着的野鸡,引吭高歌的各种鸟儿,甚至还有悠然漫步的孔雀……如今快入夏了倒还好,他真不知道,冬天的时候某些动物怎么生存。
在这种环境中,越千秋非常确定,哪怕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一只野猪或者黑熊,他也完全不会觉得诧异。当然,既然食草动物们这么悠闲,食肉动物想必应该另有圈养的地方。就在他瞎琢磨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背后似乎来了人。
他倏然转过身,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甄容,他心中一松,当下就用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笑容可掬地说:“甄容,一会儿有没有兴趣去抓点野味下酒?”
甄容也是入住南苑猎宫之后百无聊赖随处乱走,方才逛到了这儿,却没想到和越千秋不期而遇。此时面对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提议,他不禁呆了一呆,随即不无谨慎地说:“这里毕竟是南苑,万一被人看见,到时候说我大吴使团行为不谨……”
“行行,我知道你是乖宝宝,我找别人。”越千秋想都不想就把两扇门关好,放下门闩,随即头也不回地边走边嘀咕道,“就算是北燕权贵的猎场,都快晚上了,那些孔雀和鹿之类的不好动,抓两只兔子野鸡之类的,难道别人还能数清楚?庆师兄和小猴子说不定有兴趣。”
见越千秋扬长而去,甄容瞅了一眼那一墙之隔的猎场,心里何尝不知道越千秋说得确实在理。可是,他从小就是相当板正的性子,那些飞扬跳脱的事情从来没做过,哪怕此次到北燕来,也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师父的托付。
仔细想想,他这十几年人生何尝恣意过一天?
想到当时严诩和越千秋肆无忌惮地与晋王萧敬先在马车中玩着博戏,甚至在北燕秋狩司的第一号人物与徐厚聪联袂而来时,越千秋照旧如同在金陵一样出口刁钻,损得人无地自容,又在北燕那位新贵兰陵郡王面前也是我行我素,他突然觉得谨小慎微的自己分外不值得。
他是练了一身不凡的艺业,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
想到这里,甄容想到刚刚那瞅过一眼的苍翠颜色,忍不住三两步冲了过去,也不开门,竟是脚尖在围墙上轻轻巧巧一借力,就这么直接翻了过去。
越千秋嘴里说是为了野味,可心里盘算的却是摸清楚这南苑周边的情形。反正他现在建立的形象就是不管不顾的纨绔少年,真要惹出点什么麻烦,他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硬顶就行了。
没见他连“兰陵郡王”都打过?再说了,他刚刚发现的这道门并没有任何防卫!就算通向猎场而不是外间,所以不甚重要,可也没道理如此空空荡荡无人守卫,必定有诈!
心里这么想,越千秋却打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当然,帮手是一定要叫的!
所以,当他拖了小猴子和庆丰年匆匆回来时,发现甄容不在,他也没太在意。而三个人出去的方式,恰是和甄容如出一辙。
开门的话迹象太明显了。都是武林好儿女,这么一堵算不上太高的围墙怎么会翻不过去?
一路上都只能吃驿馆里那些不温不火不好不坏的饭菜,当在墙头看到那无数小动物的一刻,小猴子就仿佛觉得自己看到了正在跑动的烤鸡腿、烤兔子、烤各种生物……就连庆丰年,在举目四顾之际,却也突然只听到肚子咕噜一声,顿时面色绯红。
而为防惹事,此时人人赤手空拳。越千秋一听到那咕噜一声后就笑道:“大家既然都饿了,那就分头行事,不管有什么收获,两刻钟之后在这会合。记住,尽量别走地面,从树上走,脚印收拾干净!”
越千秋见另外两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就第一个窜了出去。而他带了头,小猴子自然不甘示弱。而本来还准备再提醒他们两句的庆丰年在愣了一愣之后,只得摇摇头,心里打算随便抓只野鸡又或者兔子,回头能凑一盘菜就行。
相形之下,他得仔细留心,这附近是否有陷阱和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