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的头发既厚又黑,费了蒙顶好多功夫,才擦的半干。
“小欣,头发不干透不能睡觉。”蒙顶继续用力给齐意欣擦头发。
齐意欣方才想起晚上睡觉的事情,支支吾吾半天,方问道:“今儿怎么睡?”
蒙顶眼角一跳,侧头在镜子里看着齐意欣的脸,似乎有些红晕上了脸,偷笑道:“怎么睡?——丫鬟怎么睡,你就怎么睡呗!”
“丫鬟怎么睡?”齐意欣一本正经地回问。
“睡在少都督床旁边……的地上。”蒙顶笑得前仰后合,故意逗齐意欣。
齐意欣站起来,拿着梳子跟蒙顶追打起来。
顾远东在西次间跟康有才说完话,出来听见对面屋里传来女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嘴角噙笑,走了进去:“做什么呢?这么高兴?”
蒙顶咳嗽一声,就要开口。
齐意欣慌慌张张地把她推了出去,对顾远东道:“没事!没事!”又悄声求蒙顶:“我饿了,刚才没有吃饱,姐姐再给我做一碗小馄饨吧。”
蒙顶笑着应了,出去小厨房做小馄饨。
顾远东看见齐意欣穿着宽身衣裤,头上湿发半干,双颊绯红地从屋外走了进来,心里也是一紧,出了半回神,才对齐意欣招手:“坐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齐意欣红着脸走过去,坐在梳妆台前面,任顾远东拿了一块干毛巾过来,将她的头发包得严严实实地,或轻或重的擦起来。
“今天在夏大奶奶那里怎么样?她有没有故意为难你?”顾远东不动声色地问道。
齐意欣手里把玩着夏大奶奶送她的红木小匣子,耳边听着顾远东的话,轻轻摇摇头,并没有告状,而是将那小匣子打开,给顾远东看,“夏大奶奶送我的外洋口脂。”只见里面一排五支圆管状的东西,原来就是口红,上面还写着英文字“maxfactor”。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密斯佛陀!”齐意欣笑着拿出来一支口红,仔细瞧了瞧,“外洋口脂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说着,旋开了上面的盖子,缓缓地要往唇上抹去。
顾远东在后面看见,伸出手来,啪地一声打掉了她手里的口红。厉声道:“别人给你的东西,你就随便往嘴上抹。你不要命了吗?!”
齐意欣呆了一呆。不要这样草木皆兵吧?
“夏大奶奶谋害我一个丫鬟。对她有什么好处?”齐意欣不以为意。再说,她旋开那管口红之前仔细瞧过,还封着口呢。
顾远东窒了窒,没有再说话。手里加快了动作,将齐意欣的头发擦干了。随手扔掉毛巾,头也不回地道:“我有事要去康先生那里,今天不回来了。”说着。转身离开内室。和康有才一起出了上房,往旁边的厢房走去。
康有才禀承着缇骑行事的习惯,每到一处,都要准备一个以上的住处。今儿在外头的时候,已经在阿呆住过的客栈里也租了一间房。
江南当年是缇骑的重地,康有才想出去碰碰运气。在缇骑熟悉的地方留下了暗号,看看有没有以前的同僚过来相会。
康有才既然要出去。顾远东就不客气地住了他的屋子。
为了行动方便,康有才一早就借口自己是记者,找夏家的管事要了令牌,可以宵禁之后也在外行走,不用担心被官差骚扰。
“少都督,我今儿先出去探探路。明天去李家巷附近的茶楼坐一坐,看看那刘妈会不会过来。”康有才对顾远东交待行踪。
顾远东点点头,嘱咐康有才一切小心,便在康有才的屋子里歇下了。
齐意欣知道顾远东已经睡了,才放心跟蒙顶和眉尖一起睡在了顾远东的屋子里。
蒙顶和齐意欣就睡了内室的大床,眉尖睡在外面暖阁里头。一夜无话。
康有才在客栈等到天亮,也没有熟悉的人过来说熟悉的话,不由有几分黯然。——安郡王一走,他们缇骑就真的再也不能回复到当初了吗?
天刚蒙蒙亮,康有才就从客栈出来,绕了好几个大圈,又在东市买了个鸟笼拎着,一边逗着鸟,一边晃晃悠悠地来到李家巷附近。
刚拐进李家巷附近的大街,康有才便看见一股股浓烟正腾空而起,心里猛地一沉。
而以前安静有序的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一层又一层看热闹的人群。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情形,有掂着脚的,也有找路边的店家搬了板凳过来,站在上面的。还有的索性爬到了路边的大树上,骑在树枝桠上往前面看过去。
他们看的方向,正好是李家巷所在的地方。
康有才只觉得心里如同擂鼓一样,愣愣地架着鸟在路旁站了一会儿,才拉住一个看上去比较厚道的老汉,低声问道:“这位老爷,请问前面的人都在看什么啊?”
那老汉往冒黑烟的方向一指,唾沫横飞地道:“你没长眼睛啊?——那不是李家巷?那个惨哦,昨儿无缘无故着了大火,整个巷子的人,都被烧死在里面了,一个都没有跑出来。诺,官府的人正在里面收尸呢。唉,真是惨啊,烧得都成灰了,还收什么尸啊。我早就说过,李家巷那地儿福薄,承不了贵人啊……”唠唠叨叨地给康有才说起了风水命理。
康有才只听见“整个巷子的人,都被烧死在里面”这句话,急得身上的汗一阵阵冒了出来,拉着那老汉问道:“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怎么可能呢?”
那老汉两眼一瞪,“怎么不可能?我跟你说,李家巷这个格局,就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格局。如今凤凰已经一飞冲天,带走了所有的生气和龙运,剩下的,自然都给人祭了旗……”
康有才听到这里,心头顿时豁亮,拎着鸟笼站在路边,冷笑两声,便挤到前面人群中去了。
那老汉在地上画了个八卦阵,正要开讲,发现刚才问他话的汉子已经挤到前面的人群中去,等他再掂脚看时,那人已经左一弯,右一拐,在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康有才挤到前面,终于看见了李家巷里面的惨状。果然一把火将这个巷子烧得精光,触目只见断瓦残垣,还有一阵阵皮肉烧焦的臭味,令人作呕。
康有才呆立了一会儿,挤出了人群,也不上茶楼上坐着,自己拎着鸟笼走到拐角处,拉开笼子,将里面的鸟儿放了出来。
那鸟初得自由,欢叫两声,便盘旋着冲入了云层里面。
康有才默默地念了几句地藏往生经,才袖着手,慢慢地回到了自己在客栈那边的住处。
此时客栈的堂下正是吃早饭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芳香,冲淡了康有才心头的烦闷作呕。
他一大早就赶着出去,连早饭都没有吃。此时也没有胃口,可是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好找跑堂的要了两个小菜,一壶清酒,自斟自饮,排解一下烦忧。
过了大半个时辰,康有才喝光了所有的酒,正要开口让小二再拿一壶酒过来,就看见柜台那边有一男一女在跟掌柜的说话。那掌柜的指了指康有才的桌子,那一男一女就对着他这边的桌子看了过来。
康有才凝神看过去。只见那个男人,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穿着一身淡灰色外袍,腰带上挂着一个三角形的玉佩。那女人却是看上去有些年岁了,梳着抓髻,一脸惶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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