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晋作、伊藤博文、陆奥宗光、木户孝允、井上馨、伊东佑亨和东乡平八郎也都说道:“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大家在具体细节上存在分歧既不奇怪,也不可怕。只要我们能够坦诚相见,充分沟通,就没有什么谈不拢的事,过不去的坎。”
大久保利通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感谢诸位同仁的理解和支持,关于如何推翻德川幕府统治的问题,大家可有什么高见么?”[]
山县有朋说道:“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德川幕府的统治早已危机四伏、摇摇欲坠,之所以还能够苟延残喘到今天,完全是因为德川庆喜那个老贼还在世的缘故。他靠着对外出卖日本利益,对内残酷镇压民众反抗才得以勉力维持。他统治日本多年,给民众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大部分民众就是摄于他的淫威而不敢反抗。只要我们能够杀掉德川庆喜,德川幕府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所以,我建议,派出死士潜入江户,伺机刺杀德川庆喜那个老贼。我们则同时在西南四藩发难。到那时候,天下可传檄而定。”
伊藤博文摇摇头道:“山县有朋,你所说的这些其实都只是表象,并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你要知道,德川幕府并不仅仅是德川庆喜个人的议政机构这么简单。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德川幕府本身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既得利益集团了,它是代表着一个阶层在统治日本,这也正是它得以苟延残喘的社会基础。这个阶层包括德川幕府在江户和地方委派的各级官吏、德川幕府控制下的军队,与德川幕府关系密切的地主和商人等等,甚至还包括从德川幕府那里获益的西方列强。德川幕府的统治是建立在代表和维护这个阶层的利益上的。所以,只要不消灭这个阶层,不摧毁这些利益,就无法推翻德川幕府的统治。换句话说,即便德川庆喜死了,也还会有其他的人来代替他,而这些人是杀不尽的。”
木户孝允点头道:“伊藤博文说的没错,我们不必做些无谓的事情。事实上,我并不赞成武装‘倒幕’。原因很简单,我们不具备那个实力。刚才伊东佑亨和东乡平八郎也都说过了,在现在这个阶段,决定战争参与者能否胜利的因素就是工业生产能力。我们的工业实力和军事实力都远逊于德川幕府,更何况他们还有西方列强的支持。我的意见是,我们一方面派出使团赴海外与西方列强取得联系,用道义的力量说服他们转而支持我们,另一方面与德川幕府进行谈判,承诺只要德川庆喜愿意主动下台,由我们组成新的中央政府,我们会礼遇、优待他,甚至可以给他一些荣誉性的权力和称号。这样双方各自妥协一步,和平地解决问题,岂不是更好?”
陆奥宗光立即反驳道:“木户孝允,你太理想主义了。你要知道,‘在战场上得不到的,在谈判桌上更加得不到’,外交活动是要以军事实力作为后盾的。你想想看,我们现在是弱势的一方,由我们这弱势的一方来做‘只要德川庆喜愿意主动下台,由我们组成新的中央政府,我们会礼遇、优待他,甚至可以给他一些荣誉性的权力和称号’这种承诺,你不觉得可笑么?德川庆喜如果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他可以保有更多的利益,他为什么要答应我们?这种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军事实力来说话,即使想要谈判,也要等我们占据了军事优势之后再说。等我们兵临江户城下之时,德川庆喜什么条件都会答应我们的。”
井上馨附和道:“陆奥宗光说得对,木户孝允,你太理想主义了。你要知道,‘在国际关系上,没有永恒的朋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你想用道义的力量说服西方列强抛弃德川幕府,转而支持我们,还不如许诺给他们现实的利益来得更实在呢。”
大久保利通点点头,说道:“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和井上馨说的没错,改朝换代向来都是通过战争来实现的。即便是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也是以军事实力为后盾的。因为谈判也终究是绝对实力的较量,人力有时而穷,再高的政治智慧和谈判技巧,也无法弥补绝对实力上的劣势。正如你不可能单凭聪明才智就使一个孩童打倒一个壮汉。必须通过军事手段辅之以政治攻势来达到推翻德川幕府统治的目的,这一点应当成为我们的共识。”
大久保利通话音刚落,门外就飞奔进一名官署守卫来,向他鞠躬行礼道:“大久保利通藩主,涩泽荣一先生带着四位客人到了。”
大久保利通点点头,说道:“请他们各位进来吧”,说着,向坐在客位的高杉晋作和坐在下首的伊藤博文等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高杉晋作向大久保利通点点头,坐直了身子。
……
张继一行人来到萨摩官署的正门前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裹着一件西式的大衣,头上还戴着一顶软呢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张继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后来的日本现代企业制度创始人,有着“日本企业之父”和“儒家资本主义之父”之称的涩泽荣一。
在张继原来生活的那个时代,涩泽荣一因为将资本主义精神和市场经济制度与日本的商业习惯和传统文化相结合,创造性地发明了株式会社这种企业形式,在日本建立起现代企业制度而备受推崇。他的经营思想受到很多研究机构的持续关注,他的传记则往往是图书市场的宠儿。
张继想到,自己居然会和这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见面,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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